在這種馬不停蹄的變化中,鄉愁實在是一劑可有可無的佐料。它不過是移動互聯網時代出現在人們手機屏幕上的談資。在人口的主動遷徙中,我看到的并非背井離鄉的悲情,而是流動帶來的希望。舊的生態必將被打破,而新的力量又會向外生長,凝聚聯結。我期待著更大的改變,無論是故鄉,還是外面的世界。(郭路瑤)
從一個故鄉到另一個故鄉
從記事起,每逢春節,擺在我們一家3口面前的首要問題,就是“在哪里過年”。
由于父母工作調動,4歲起我就離開江西,在浙江長大。兩個地方隔著的,不僅是他鄉與故鄉長達800公里的路程,也是富庶的東南沿海和貧窮的贛南山區的“天塹”。
如果不回老家過年,年味兒便在只有3口人吃年夜飯的冷清中消散而去,心里空空落落,終覺沒過一個完整的年。但如果決定返鄉并搶票成功,則意味著又要加入春運大軍,重新經歷一遍在充斥著復雜氣味的密閉火車車廂里,體驗連續15個小時難以動彈的噩夢。
但這一切無法阻擋父母歸鄉的決心,對故土的執著可以打敗一切艱難險阻。畢竟他們的汗水曾經浸潤過腳下的紅土地,點起的燭光曾照亮土磚房黑漆漆的斗室。他們既有和小伙伴一同下河洗澡的童年回憶,也有對遠親近鄰在困難時節伸手相助的感恩之心。
可是對于小時候的我而言,他們的執念無法順利轉化為我的鄉愁。在浙江小城成長14年,兩地巨大的經濟、文化差異長久沖擊著我對自己的身份認同,落后與封閉的故鄉成為我無法割舍但也不愿承認的地方。
因為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是馬不停蹄的走親訪友,聽著父親用我不熟悉的鄉音嘮著家常,還要時不時地回答“聽不聽得懂家鄉話咧”這類戲謔的提問。大部分親戚已搬至縣城,但依然保持著農人的習慣:鄰人將垃圾倒在家門口的行道樹花壇里,年輕人拗著“殺馬特”造型,老人們肆無忌憚地把痰重重地砸在面前的泥地上……
自從在北京讀書工作后,江西和浙江都變成了我的家鄉,當年對回鄉的排斥,也因為這種身份的轉變得到部分的和解。而更令人感慨的是,江西老家的轉變也在進行中,讓心懷齟齬的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近幾年回鄉,江西縣城面貌發生著巨大的變化。干凈整潔的超市里,賣著與浙江小城相同品牌的年貨;灑水車在越來越寬的街道上行駛;鞭炮燃放后留下的滿地狼藉也會在大年初二的清晨被清潔工掃進簸箕。親戚的家中都接上了網絡,電影院里也可以觀看到時新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