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榆中校區(qū)的歷史,王乘一臉無奈。2001年,為滿足“985工程”對校舍面積的要求,蘭大不得不擴建新校區(qū)。然而,蘭州四面環(huán)山,城市用地非常緊張。幾經協(xié)調,蘭大最終選定市區(qū)東南方向的榆中縣。
蘭大之所以這樣決定,一個重要因素是,當時蘭州規(guī)劃在榆中建立一個科教園區(qū),將來把市區(qū)里的高校全都搬過去。然而,17年過去了,唯一搬過去的學校只有蘭大和同為中央直屬在甘單位的西北民大。而蘭州市也早已放棄了向榆中發(fā)展的規(guī)劃,轉而重點建設市區(qū)北面機場附近的蘭州新區(qū)。更令蘭大人郁悶的是,最近,榆中縣又在規(guī)劃自己的科技園區(qū),但并未把蘭大榆中校區(qū)考慮在內。
在來蘭大之前,王乘曾長期在武漢的華中科技大學擔任副校長,后又在南京的河海大學擔任校長。
王乘反復強調一點:大學的發(fā)展離不開城市。蘭州大學的命運,與蘭州市休戚與共。作為新中國初期重點建設的重工業(yè)基地,蘭州曾有過風光的時候,但隨著新時期國家戰(zhàn)略的變化,在某種程度上,蘭州與蘭大一樣,也成了被遺忘的角落。
在這樣的土壤之上辦大學,蘭大的困境可想而知。據王乘介紹,2001年,蘭大成為國家“985工程”重點支持建設高水平大學的高校。根據省部共建的政策,教育部與地方通常按1:1的比例劃撥配套建設經費,但在甘肅,這一比例被調整為1:0.5。而且,由于地方政府財政困難,實際上有累計5.4億元的配套資金一直沒有落實。
近年來,蘭大經費總量一直在20億元左右,在全國所有“985工程”高校中排在末位。從收入構成來看,由于沒有地方經費支持,主要依靠中央財政撥款,這部分占總收入比例一直在60%以上,而教育部直屬高校平均為48%。
對此,蘭大財務處處長安延宏進一步解釋說,目前蘭大的收入來源主要有國家撥款、科研經費、學費、校友捐贈及產業(yè)收入。其中,國家撥款又分為基本經費與項目經費兩大部分,前者按學生規(guī)模劃撥,標準與其他“985”高校一樣,但由于蘭大招生規(guī)模較小,這一項的總額也不算多。
真正拉大差距的是項目經費,這一部分算法復雜,要根據學校的科研成果、實驗室面積、設備、去年獲獎情況等等來計算,而在這些指標上蘭大都不占優(yōu)勢。同時,在科研經費中,除了國家直接下?lián)艿慕涃M之外,蘭大在競爭性項目上的經費也少得可憐,更不用提從企業(yè)獲得的研究經費。至于產業(yè),蘭大主要靠一些房租收入,與那些擁有眾多知名校辦企業(yè)的東部高校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今年4月6日,教育部公布了部屬75所高校2017年預算數據,其中蘭大預算總額為31億元人民幣,排第44名。
中科院寒區(qū)旱區(qū)環(huán)境與工程研究所研究員王振亭畢業(yè)于蘭大,并曾在母校工作。正在野外考察的他通過郵件回復《中國新聞周刊》說,制約蘭大的首要因素,是“文化氛圍較差,校園內盛行官本位文化,行政勢力凌駕于學術之上。例如,曾發(fā)生機關樓的年輕干事在電話中訓斥無行政職位的教授之事”。其次,是地方化現(xiàn)象日趨嚴重,甘肅與陜西等本地籍貫的教職工越來越多,外來員工不容易融入各種“圈子”。
蘭大的前身甘肅法政學堂創(chuàng)建于1909年,是一所非常弱小的地方學校。但在民國時,國民黨出于政治考量,一舉將其升格為國立蘭州大學,并派著名教育家辛樹幟坐鎮(zhèn)籌建。十年砍柴說,“任何一個時代,作為一個大國,都會做這種考慮。”
關于蘭大的重要性,原國務委員、第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陳至立曾有一句話:蘭大辦得好不好是個政治問題,蘭大一定要辦好,如果蘭大辦不好,大半個中國就沒有重點大學了。
薛德勝在高考報名的那年,也是那么想的。他和他的哥哥正是沖著“全國十大名校”的地位而選擇蘭大的。可是,就是在他上大學的時期,中國社會發(fā)生了重大轉折,計劃經濟體制土崩瓦解了。當時,恐怕他們并未意識到這對蘭大產生的深遠影響。
如今上網隨便一搜,“中國最失落的十所大學”“中國最受委屈的十所大學”“正在逐漸衰退的大學”等榜單,仍擁有“985”與“211”光環(huán)的蘭州大學總是榜上有名。
蘭大曾受益于計劃經濟,卻在市場經濟時代進入持續(xù)滑落的軌道。蘭大校長王乘表示,“我們并不存在什么競爭對手,假如真的有,我們現(xiàn)在唯一的對手就是國家政策。成,靠的是政策;敗,也是因為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