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火車緩緩駛出長沙火車站的站臺,阿水(化名)仍然沒將自己在湖南長沙做的事業與傳銷聯系起來。
一路上,他百般不愿,不停地埋怨著弟弟阿木(化名),說弟弟目光短淺,不能理解他的事業,注定一輩子要受窮。
如果不是弟弟那一跪,阿水是不會和弟弟回三明的。
阿水在長沙做的是什么事業?弟弟阿木又為何要千里迢迢跪求哥哥回家呢?
一切,起源于一個所謂的“1040”工程,一個被編織成受益于“國家秘密政策”的工程的傳銷謊言。
神秘之旅
去年12月初,阿木在家接到哥哥的電話。哥哥說,幾個朋友在外地,約他過去玩。
兄弟倆從小感情很好,做什么事都會相互通氣。哥哥平時很顧家,不怎么交友。再說,哥的朋友自己都認識,沒有外地的。阿木一再追問,哥哥只是說,是三明在外地投資的朋友,自己想出去散散心。
想到之前哥哥做生意連連受挫,心情不好,阿木就同意讓哥哥出去散散心。
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十幾天。其間,家人打電話,幾乎都是沒人接聽,“偶爾接起電話來,感覺電話里都很吵,他也是兩句話:我很好,我現在很忙,掛了。”阿木對記者說。
阿水的反常,讓弟弟滿腹疑惑。
十幾天后,阿水回三明。
“叔叔,爸爸怎么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侄女的感覺,阿木同樣有。
阿水有什么變化呢?
“他告訴我,他去的是湖南長沙,說長沙的朋友如何如何好,那些朋友在投資一個很好的項目,保證賺錢,很神秘,很興奮的樣子。在家里他也是這樣講,我提醒他不要受騙上當,當時也沒有往傳銷方面想。”阿木告訴記者。
在家呆了十來天,阿水又踏上去往長沙的路途。這一去,又是十幾天。家人發現,他把家里有存款的那張銀行卡帶走了。
到了春節,阿水回家了。家人一查銀行卡,大筆的一筆少了69800元。追問,阿水只是說,拿去和別人合伙做生意了。做什么生意,和什么人合伙,他一概不說。
“爸爸經常和親戚朋友說長沙好,邀請別人和他去長沙考察,而且,向來節儉的爸爸,變得出手闊綽。”侄女很擔心她的爸爸,打電話給阿木訴苦。
阿木幾次逼問哥哥在長沙做什么,哥哥總是說:“等我發展得不錯了,就會告訴你們,而且還會拉上你們一起發財。”
正月剛過,阿水就又去了長沙。
“我開始感覺到他是不是被別人騙去做傳銷了,很擔心,怎么問他,他都說不是。”阿木告訴記者。阿水的說法是:傳銷,那是非法勾當,不能做。他做的是正當的投資。
在親人的疑惑和擔憂中,時間到了3月份。期間,阿水最愛的女兒生病,家人打電話讓他回家,阿水沒有回來,他在電話里對女兒說了這樣一段話:“女兒,爸爸無論做什么都是為了讓你和媽媽生活得更好,相信爸爸,一定會賺到很多錢。好女兒要堅強,原諒爸爸暫時不能回去看你。”
聽到這樣的話,阿木越發感覺哥哥是被騙去做傳銷。他多次打電話給哥哥,執意要過去看看。
拗不過弟弟,阿水終于同意阿木去長沙看他,不過沒告訴阿木具體地址,只是說到時候會到車站接他。
3月15日,阿木到了長沙。
“我一下車,就有3個人來接我,一男一女,另一個是我哥哥。他們幫忙拿行李,遞礦泉水,很熱情。”阿木被熱情包圍著走出了站臺。
“公交車坐了很久,到了一個小區,七繞八繞,來到一棟樓的后門,從后門上樓梯到了一個套房。那天,套房里面有6個人,都是三明去的。”阿木后來才知道這是長沙市岳麓區金嶺小區。接下來的兩天,阿木被他們帶著游玩長沙城。
“金融女博士”詳解
“1040”工程
第三天,套房里的一人對阿木說:“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哥哥和我們是怎樣賺錢的嗎?等下你就知道了。”
阿木被這個人帶到同一小區的另一棟樓二樓的套房。見到了一個聲稱是“金融學博士”的女士。
這個“女博士”給阿木上了一堂縱橫捭闔的大課,阿木用手機偷偷錄了音:
“你聽說過'1040'工程嗎?這是一個享受國家優惠政策的工程,是民間資本在暗中參與國家經濟。也就是說通過純資本運作、連鎖銷售等手段,利用國家政策進入國家基金庫大項目的投入,比如,投資北部灣開發,投資西部大開發,投資中國-東盟自貿區建設,建機場,修高鐵,做期貨,由此會產生巨大的利潤。大家賺的錢,就是從國家發展中分享到的投資收益。因為是試點,不能公開的,外界人不了解,很多人以為我們這是在傳銷,其實不是。我是研究金融的博士,如果是傳銷我還會在這里嗎?”
“這叫資本運作,是國家從國外引進的新型金融創新,以錢賺錢,連鎖經營,陽光工程。”
這番大道理,“女博士”字正腔圓,說得頭頭是道。
既然是國家支持,為什么要弄得這樣鬼鬼祟祟呢?“女博士”的解釋是,“你不懂,改革開放摸著石頭過河,金融改革尤其要謹慎。”
接著“女博士”介紹了所謂“國家政策支持的金融創新模式”:投資人首先要在銀行存入69800元入股資本,次月銀行返還19000元,剩下50800元,接下來,要尋找3個合作伙伴,3個伙伴同樣要投資69800元,還要每人再發展他們的3個伙伴,等到投資人自己這根線下的合作伙伴達到29人,投資人即可賺到1040萬元。
“我問她回報是從哪里來的,她說這里面的錢都存入銀行了,由國家拿去作運作了,利潤國家返還。我說既然我投資了,國家就該給我回報,我不發展下線國家還給我回報嗎?她說不給。我心里明白這就是傳銷,國家搞建設還需要你們偷雞摸狗似的拉資金,說白了就是靠發展下線分錢罷了。但是我還不能表現出來啊,萬一他們把我控制起來怎么辦呀,所以我裝作似懂非懂的樣子。”阿木向記者描述當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