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曾靜萍代表說話慢,柔聲細語的,無半點層巒疊嶂,像極了隱在幕后梨園戲的簫弦,悠悠然響起,又“啪”的一聲,急急落回心里,頓覺一片天高云闊,風語如歌。
這又好似她高歌猛進的藝術路,兩度摘得中國戲劇梅花獎,一個有著800余年歷史劇種的傳承人,梨園戲唯剩的劇團的團長,幾出折服外國人的戲——“四月來泉州吧,看看帕特里科·索梅爾與他的法國同行演梨園戲。”輕描淡寫,眼里卻閃動著火:索梅爾移植了梨園戲《董生與李氏》。屆時,“古今中外”的藝術將融匯于同一舞臺,“這將會是怎樣的景象呀!”
這些年,國外演出好評如潮,曾靜萍更堅信梨園戲的價值,更貼近八百年不輟的梨園魂。“越是純粹的,有靈魂的,越讓人癡迷。戲無中外,只有好壞。”為著一個“好”字,為著藝術上自信自立的“人”,她在舞臺上耗盡心血。
舞臺上,曾靜萍更慢,一手一足,一句一腔,一招一式,細膩而嚴謹,似梨園戲里的壓腳鼓,高低快慢,章法井然。敲擊間,連綴成戲,余味無窮。
這又仿佛她高低行止的人生道。鼓聲點點,情節緊密時,她如上陣的將軍,建起劇團新戲樓,帶著同行走南闖北,進課堂講座,越洋巡演,好不容易為梨園戲贏得十分名,心頭卻隱有萬種憂,像敲邊鼓一樣,一聲聲砸得人心疼——“1999年,我接任團長時,老團長告訴我,梨園戲最重要的不在市場,在傳承。一場演出,常常是五六代演員同臺,團里編制100多個,卻有200多個職員。老藝術家退休了,心還沒退,還想著把藝術傳下去,年輕人可別辜負了。”正是梨園戲最好時,愁的是:人浮,心不靜。
“得先播下種子,有興趣乃至有感情,進而癡迷,迷戀成自覺,那就好辦了。”作為人大代表的曾靜萍一直呼吁,傳承傳統藝術要從娃娃抓起。
鼓聲漸歇,簫弦聲再度響起。這個自認為幸運的藝術家,此時正想著下一樁幸運事。(記者吳曉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