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又想起了一件我成人之后發生的事情。
我的長子是個叫做光的孩子。他出生的時候頭部異常,后腦勺又一個看上去和腦袋差不多大小的包。醫生把它切了下去,并且盡可能使大腦不受影響的縫合了傷口。
光很快長大了,只是到了5歲還不會說話。相反呢,他對聲音的高低,音色的厚薄特別敏感。比起人的語言,他首先記住的是許許多多鳥兒的叫聲,而且他一聽到鳥的歌聲,就能說出鳥的名字來。鳥的名字,他是從唱片上學來的。這是光說話的開始。
光7歲的時候才上學,進入了特別班。集中在那里的孩子,身體上都有不同的殘疾。有的總是要大聲喊叫,有的不能安靜,要不停的動。一會兒撞到桌子,一會兒掀翻椅子。從窗戶望進去,看到光總是用手捂著耳朵,身體呈現僵硬的姿態。
于是已經是成年人的我又問自己孩童時期的那個問題,光為什么一定要去上學呢?孩子只懂得鳥的歌聲,又喜歡父母教他鳥兒的名字。那么我們為什么不回到村子里面去?在林中蓋個小房子,我按照植物圖鑒確認樹木的名字和特性,光聽鳥兒的歌唱,妻子呢,就在一旁畫畫我們的速寫,這樣的生活,有什么不可以呢?
解決了這個擺在我面前的難題的竟然是光。
光進入特別班之后不久,發現了一個和自己一樣不喜歡噪聲的小朋友。于是,兩個人便總是坐在教室的角落里面互相握著對方的手,一起忍耐教室的吵鬧。
不僅如此,光還開始幫助這個活動能力比他差的小朋友去上廁所了。能幫助小朋友做一些事情,對光來說,實在是種充滿新鮮感的快樂體驗。漸漸的,他們兩個人開始距離其他孩子遠一點的地方擺上椅子,一起聽廣播里的古典音樂了。
又過了一年,我發現超越了鳥的聲音,人類創造的音樂開始成為光可以理解的語言了。他甚至能從播放過的曲子里面記下朋友喜歡的曲目的名字,而且回到家里還可以找到這張光盤。老師也發現這兩個平時很少開口的孩子的語言之中,已經出現了巴赫,莫扎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