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軍的高級將領中,黃克誠素以耿直、敢說真話著稱。漫漫長征路上,這個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的“長征先鋒師”政委就因為反對“左”傾冒險主義、反對“肅反”擴大化而屢遭迫害,可謂“是是非非走長征”。
然而,在黃克誠的回憶錄中,我們更多看到的是他對于戰友們在長征中經歷的種種磨難和考驗的深情記述。追尋他的遠征腳步,聆聽他的長征故事,或許我們才會真正領會到為何很多紅軍將領在談到長征時,都會稱自己為“幸存者”。因為,那實在是一個為了理想重大犧牲的非凡選擇,是一次向死而生、擁抱希望的特別出發。
或許,在黃克誠的眼里,長征還有著別樣的特殊意義——那是一座逝者的紀念碑,記錄著一個個曾經鮮活的生命如何為了心中所求而無悔凋謝;那是一道傳承的鐵索橋,象征著一個個后繼者不忘初心,堅守信仰,穿越絕境,走上新的長征。
生生死死戰未休。走過長征的紅軍將士的豪情宣言之后,我們期待聽到“四有”新一代革命軍人堅定的回應!
——編 者
生生死死戰未休
——黃克誠回憶里的長征
■薩 蘇
資料圖片:非常遺憾,編者未能找到黃克誠大將在長征中的影像。這幅照片是1937年,黃克誠(三排右一)與李伯釗、鄧小平、楊奇清、陸定一、羅榮桓在陜西三原縣云陽鎮的合影。經歷過長征的磨難,這些年輕的紅軍干部們眼神愈加堅定。
1、1934年12月1日黃昏,冬季的湘江如一條帶子從廣西界首的山腳下蜿蜒而下,卻比往日多了一點異樣——平時澄清的江水變成了紅色,不時有人和馬的尸體、各種輜重從上游被沖下來,滾滾而下。
江邊的山麓上,有一片已經千瘡百孔的陣地。炮彈剖開地表,把蒼翠的山巒變成了灰黑色,已經彈盡力竭的紅軍指戰員仍在這里拼死堅守。而就在這片陣地上,戰斗間歇中一場激烈的爭論正在兩名紅軍將領之間進行。這兩名將領,便是紅三軍團第四師師長張宗遜和政委黃克誠。
他們爭論的焦點是——現在部隊何去何從,要不要撤。
張宗遜認為,上級的命令是固守此地,沒有新的命令下來之前,我們必須在這里堅持下去。而黃克誠的見解是,我師任務為掩護中央縱隊渡過湘江,12月1日下午,中央縱隊從界首渡口完成了渡江,任務已經達成,因此不應該繼續滯留此地,必須盡快撤離。
周圍敵情險惡,作為一名優秀的軍人,張宗遜也嗅出了空氣中危險的味道,甚至他感到,上級可能并非沒有新的命令,而是由于戰況險惡,通信人員未能抵達一線陣地。但第五次反“圍剿”作戰中,紅軍軍事顧問、共產國際代表李德的那一套呆板的戰術一向要求紅軍不惜代價,死打硬拼,給一線指揮官的自主權越來越小,稍有異議就會被扣上“右傾”“動搖”的帽子。所以,張宗遜對此時是否撤退難以下定決心。以他剛烈的性格,寧可戰死沙場,也絕不能被扣上這樣的帽子。
在紅軍部隊中,政委有最后的決定權。關鍵時刻,深知張宗遜性格的黃克誠摘下了自己那副深度近視鏡,說道:“你迅速指揮部隊撤離,去追趕主力,一切由我負全部責任。”黃克誠通過行使這一權力,把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使第四師得以避免被殲滅的危險。不久,在龍勝縣境內的兩河口阻擊戰中,黃克誠再次行使這一權力,并讓師政治部主任張愛萍帶領一支部隊先撤走,交替掩護師主力撤出戰斗。
事實證明這兩次的決策十分果斷正確,湘江戰役中,在另一翼陣地上執行斷后阻擊任務的紅三十四師因為后撤得稍緩,遭蔣軍合圍而全軍覆沒,師長陳樹湘重傷而死。在兩河口,白軍兩個主力師和一個主力旅已經如兩把大鉗子剪向紅四師的兩翼,卻因其及時撤離而撲了個空。
幾十年后我們追尋湘江血戰的痕跡,不禁被黃克誠敏銳的戰場感覺所折服。同時,也會感到他當初下定決心時心中的痛切——他再也不愿失去一個搭檔了。
2、在此前的1年時間里,擔任紅四師政委的黃克誠已經換了3個搭檔。
第一個搭檔是張錫龍。1933年12月,剛到第四師僅半個月的黃克誠參加了黎川以南的團村戰役。此戰紅三軍團殲滅敵軍一個師,但卻失去了師長張錫龍。黃克誠在回憶錄中寫道:“我和張錫龍來到陣地前沿察看地形,選擇攻擊地點。在我們側面不到1000米的一座山頭上,駐有一股敵人,但我們當時并沒有發覺。我們兩個人舉著望遠鏡看地形,又是站在高處,過于暴露,被側面山上的那股敵人發現了。敵人用機槍對準我們掃過來,一顆子彈正打中了張錫龍的頭部,子彈從張錫龍的頭部穿出之后,又打掉了我的眼鏡。眼鏡一掉,我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我趕忙蹲下身去摸眼鏡,手剛觸摸到眼鏡,還沒等揀起來,就聽到張錫龍在一旁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我揀起眼鏡一看,已被子彈打壞,忙掏出身上的一副備用的眼鏡戴上,定眼一看,張錫龍已犧牲了。”
第二個搭檔是師長洪超。1934年10月,中央紅軍開始長征時,第四師擔任紅三軍團的先頭部隊。黃克誠和洪超率第四師離開于都后,奉命向南疾進,在信豐一線苦斗陳濟棠部,將其擊潰,于10月21日突破了敵人設置的第一道封鎖線,但洪超不幸于此役犧牲。
張宗遜是黃克誠在第四師的第三個搭檔。一年之內三易師長,充分說明了長征開始前后革命斗爭的慘烈。
3、黃克誠走過的長征路線,是長征最典型的路線,即從江西出發,渡過湘江到達遵義,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穿越彝族區,強渡大渡河,飛奪瀘定橋,而后翻越雪山,穿過草地,到達陜北與紅十五軍團在吳起鎮會合。幾乎長征中每一個重要的場景,他都曾經歷。但是在其回憶錄中,卻很少有對這些大場面的回顧,而更多的是對一個個戰友的追憶。
就在紅軍大戰婁山關之際,黃克誠的戰友——第十二團政治委員鐘赤兵和參謀長孔權身負重傷。兩人都是腿部中彈,骨頭被打斷,因為傷勢嚴重,只能截肢。然而,這種艱苦的條件下,醫生認為不具備手術條件。按照規定,衛生部門決定將一批不能隨軍一起行動的重傷員就地寄養,其中便包括了鐘赤兵和孔權。此時,四面皆敵,紅軍的傷員常常面臨悲慘的命運,大家對他們的安全都很擔心。
鐘赤兵性格剛烈,說什么也不肯留下來,誰勸要和誰拼命。黃克誠回憶,鐘赤兵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硬是咬緊牙關鋸掉了一條腿,而且因為感染,先后竟鋸了3次。最終,戰友們決定將他抬在擔架上一起走。
受了這樣重的傷,鐘赤兵卻創造了奇跡。黃克誠看到,由于年輕且身體強壯,鐘赤兵恢復得很快,不久竟然可以騎馬,一條腿翻上翻下,跳躍自如,一直堅持長征到達陜北。1955年,鐘赤兵被授予中將軍銜。
孔權因為傷勢太重,被迫留下,和部隊失去了聯系。黃克誠等人都以為他犧牲了,沒想到建國后卻接到了這位老戰士的來信。后來,當年的紅軍戰將成了遵義紀念館的第一任館長,在那里陪伴著逝去的戰友,向人們宣講他們的事跡。
其實,黃克誠自己也在長征中經歷了一次又一次危難。
1935年2月28日,國民黨軍對攻占遵義的紅軍發起猛攻,黃克誠率已經被縮編為紅軍第十團的紅四師死守城郊制高點老鴉山,以2500余人的部隊與周渾元、吳奇偉縱隊苦戰。激斗中,張宗遜再次負傷,參謀長鐘偉劍戰死,黃克誠親自指揮一挺重機槍與敵死戰。幸好,陳賡率領干部團及時趕到,配合紅一軍團包抄敵后,打垮了敵軍。敵人被一直追到烏江邊,被俘的就有3000多人。
會理會議后,因敢提意見遭到誤解的黃克誠調任偵察科長。黃克誠這個偵察科長,當得異常辛苦,經常遇到險情。有一次搞偵察時,高度近視的他竟然誤入了敵人的機槍陣地,遭到敵軍掃射,差一點被敵人打死。但后來,他卻不經意地回憶說:“敵人好幾挺機槍一齊沖我開火,居然都沒有打中,我還是活著回來了。”
4、長征是一段異常艱苦的征程,很多時候戰友之間的一點相互支撐,會變得彌足珍貴,成為生命的支撐點。
過草地的時候,部隊斷糧了,饑寒交迫的黃克誠發現前面有一個人拄著木棍,步履蹣跚。黃克誠趕上前去一看,原來是原紅三軍團后方留守處主任張平凱。張平凱告訴黃克誠,自己因為有病,掉隊了。
草地行軍十分艱難,今天掉隊,明天便意味著可能失去生命。黃克誠看到老戰友的樣子,馬上派人找來衛生員給張平凱看病,并對他說:“今天已經這么晚了,你先在我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追趕隊伍。”
黃克誠此時也在挨餓,但他的干糧袋里還有一塊珍藏很久一直舍不得吃的獾子肉。他把肉拿出來,加上點豆子,讓人給張平凱煮了吃。張平凱很過意不去,因為他知道,在這松潘草地上根本搞不到糧食,沒有誰能吃飽肚子。他對黃克誠說:“把你的糧食吃了,你該餓肚皮了。”黃克誠一邊讓人端給他吃,一邊和他聊起來1932年兩人并肩作戰時的事情。不知不覺,兩人仿佛忘記了饑餓,開始憧憬充滿希望的明天。
兩個人和戰友們相互扶持著,果然走出了那片吞噬了無數紅軍戰士的險惡之地。黃克誠勝利走完了長征,并很快被任命為紅軍總政治部組織部部長,開始了新的戰斗歷程。
黃克誠回憶長征到達陜北根據地的一幕,是在1935年10月19日。這一天,他們到達了陜北革命根據地吳起鎮。
看到陜北紅軍張貼的標語和蘇維埃的布告時,黃克誠感到十分親切、興奮。然而,戰斗一直進行到了最后一刻。就在吳起鎮,敵一支騎兵跟蹤而來,雖遭到紅軍迎頭痛擊,被擊潰逃走,但第十團團長黃珍于此役犧牲。黃克誠在回憶錄中寫道:“中央紅軍主力歷時一年,縱橫十一個省,行程二萬五千里的長征,宣告勝利結束。此時中央紅軍主力只剩下六千多人。”
這些珍貴的種子不斷發展壯大,在十幾年后,建立了新中國,這正是他們那些倒在長征途中的戰友們心中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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