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土豪岳母,會有什么故事發生?起碼,現在我們有了一個潛在答案選項:一輛價值400萬的賓利汽車。這個發生在安徽馬鞍山婚禮上的故事,在剛剛過去的長假新聞淡季中激起了不小反響。仿佛是覺得還不夠吸引眼球,婚禮進行中另外的細節也格外刺眼,在酒精和現實刺激的雙重作用下,有嘉賓終于失態,痛斥父母沒有100萬,干嗎把自己生出來?
自然會有“金錢買不來愛情,贈車腐蝕婚姻”這類詛咒評論出現,可細觀評論,卻更多是羨慕嫉妒恨,是,婚姻本來就是一種經濟形態,從來與物質、權力而非情感存在更緊密關聯。與那些虛幻的愛情故事相比,今天的人們已經越來越能夠直面這個現實了。
而另一種現實則是,與那位失態的賓客和這些北上廣的圍觀者相比,這對被父母和賓利車一起祝福的男女青年,有更大幾率過所謂的幸福生活。甚至,我們可以從中描繪今天所謂的幸福生活的某種藍本。這個藍本有兩個關鍵點,“二代”以及“二線城市”。
因為“賓利車”和“礦山”,還因為“馬鞍山”,“土豪”成為事件的核心命題。不是絕對落后地區,也不是鄂爾多斯、神木這樣的知名二、三線城市,馬鞍山普通到足以相似眾多人們的故鄉。所以,如果馬鞍山可以自豪宣布自己是一個擁有“土豪”的城市,每個人都可以宣布,自己的故鄉擁有“土豪”。
奮斗在大城市的人們假期回到家鄉,常常被這樣的問題困擾,他們發現,自己當年決絕離開故鄉,追逐中國現代化制造財富累積的時候,說服自己承受痛苦的那些理由:擁有更多財富和更多自由,都似乎已經被證偽。時間過去,勝利卻根本不在自己這邊。努力奮斗并收獲的所謂成就,在曾經被自己內心所輕視的人和地方輕松擊潰:這些已經成為或者正在成為的“土豪”們:他們擁有低廉的生活成本,更好的生活質量,甚至,連性生活都會更美妙:在十年前的調查中,社會學家們發現以地域劃分,中國縣級市或縣城的夫妻性滿意程度達到53.1分,農村的夫妻為49.7分,省會城市的夫妻為46.7分;如果對他們性生活的頻率打分,分數更為懸殊,生活在大城市的人性生活最少,只有53分,與農村人口相差無幾,而縣城或縣級城市的人們高達63分,比前者高出10分之多。
“土豪”岳母贈豪車的故事是鳳凰男的一場噩夢,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故事顯示,鳳凰男們最后的一點可以標榜的資本:身居都市,起碼擁有改變的“機會”,實際上也變得渺茫。在擁有了房子及其貸款,成為光榮的“房奴”與“孩奴”之后,“改變”就變得艱難到不可能,而和故鄉相比,通過婚姻改變命運的可能性實際上更小了。這對篤信行動改變命運,篤信財富神話存在的人們而言,還有什么,比發現恰恰是因為自己努力,而錯過了一場神話更加沮喪?
鳳凰男們的噩夢在于,他們篤信的創造改變命運,奮斗就有結果的時代,僅僅屬于土豪岳母。我們假定她向媒體轉述的故事屬實:她和老公也是吃了大半輩子苦才有今天的一點成績,年輕時去過山西,到過河南,哪里有礦去哪里,她和丈夫都差點死于礦難事故。大難不死后生活好了。這是那個時代小城青年們的故事,這些故事和故事宣言的夢想,在這個逐漸變冷凝固的社會中,越來越成為傳說。
現在已經不是需要證明自己有沒有能力的時代了,在今天,真正的問題是:你到底有,還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