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峰塔與臥佛在同一片海域,圭峰塔聳立在打銀澳側的海岸上,臥佛仰躺在打銀澳側與前亭澳交界的灘涂上,他們之間隔著一片沙灘,幾艘船,不過數里之遙,卻共同守護這片海域千年。
圭峰塔“始建于元代,明崇禎年間倒塌,清嘉慶三年(1798年)重建”,因圭峰石而得名。
據《重建圭峰塔》記載:“塔之名圭峰者,何也?父老蓋嘗言曰:前有石曰圭峰石。于元盧子讀書時,時常倒影。越崇禎三年……奈風雨飄搖,輒然傾覆。爰集合鋪耆老紳衿庶士,重為興建,……”嘉慶三年蒲月吉旦,里人同重建勒石。云云。盧子,即盧琦,號圭峰,元末閩中文學四大名士之一,著有《奎峰文集》10卷、《詩集》12卷,《四庫總目》傳于世,《元史》之“良吏傳”中被譽為元代十八良吏之一。
圭峰塔因圭峰石而得名,名仕盧琦修習于圭峰塔下,取號盧圭峰,所著《奎峰文集》《詩集》傳于世,如今圭峰石早已毀沒,不見蹤跡,盧子任命未至而歿,墓葬于龜鱉山(今峰尾鎮奎璧村)。唯有圭峰塔歷盡七百年風雨飄搖,坍塌重建,仍?立于鄒魯之濱,唯有《圭峰文集》《詩集》,以其意境澹遠,應襯著圭峰塔上“作東南巨鎮,起海國文明”傳頌至今。
圭峰塔雖離家不遠,但也不常去。有朋遠道而至,賓主落座,茶過三道,說起家鄉,絮絮不止,那廂賓朋游城興致陡增。古城歷史之悠久,人文景觀之豐富,既同于其他古城,又異于其他古城,留于他篇再敘。唯余古城之精神,之氣慨,卻非他處可比,因此寫古城以精神為先,以靈魂為重。城之精神,城之靈魂,為先人積淀而發于言,后世傳承而踐于行,如此而昭示于日月之光。古城之精神、之靈魂鑲刻于圭峰塔上,“作東南巨鎮,起海國文明”,面朝大海,陽之所向,風摧之,光沐之,歲月閃爍其華。不必考證“國”之實義,不必錙銖“文明”與“文化”之別,僅此雄宏氣魄,僅此高瞻遠矚,可比乎?
晨光熹微,幾無行人。行至海邊,海風輕拂。退潮,沒有潮水的海,嚴肅而蒼老。二三人影,匆匆腳印,一串串,從沙灘一直延伸至灘涂上,消失在遠遠的礁石旁。行至山下,遠遠便可望圭峰塔的塔尖,仿佛懸于天邊的葫蘆。圭峰塔建于海岸高地,遠距古城,荒塋枯冢,不祥之地,建圭峰塔以避邪御災,鎮海安瀾,因居高地,面朝湄洲灣,出航入澳,為來往船只導航。
從山下,漫步而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塔還是那座塔,四周也仍然荒蕪,但建塔的人早已不在,看塔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古城也只剩這“城內”“城外”的地名,留存于后人的記憶,所有興廢盛衰,隨著那時那人而泯于眾生。
圭峰塔不高,為四角重檐樓閣式的三層石砌塔,只有六米,也就兩層樓那么高。塔底座實心,高2米,寬3.7米。上二層逐層收分。因為居于古城高地,塔身不高,但由山下遠望,尤甚挺拔,漸漸走近,卻更親切些。站在塔背后,前面是塔,更遠的地方是蔚藍的天空,塔好像鍥入藍色的幕布,凜凜然,子立于天地。行至塔畔,海赫然于眼前。遠方潮水翻滾,似萬馬奔騰,見其影,似聞其聲。少頃,海天相接處,一條鮮紅的弧線從海平面緩緩升起,周圍的云彩也慢慢變紅,慢慢向四處擴散。然后,那條弧線跳出海面,一輪紅日從海里噴薄而出,懸掛在云層之中,光芒四射,層層云海也被染得通紅,波光粼粼。和煦溫暖的陽光照在圭峰塔上,圭峰塔仿佛鍍上了金箔,那鐫刻于門邊“作東南巨鎮,起海國文明”和門楣上的“圭峰塔”,以及塔頂上的葫蘆,閃耀著金色的光芒,此刻,更顯得圣潔。
從圭峰塔前的小道走下,兩旁芳草萋萋,走過明代的古井,走過澳頭宮,走在松軟的沙灘上,仿佛踩在一匹柔軟的錦鍛上。陽光照在灘涂上,照在裸露的礁石上,照在的寄居蟹的洞穴里,照在小魚的水凹中,照著松軟軟的沙灘上無數七彩斑斕的貝殼。
走過了打銀澳,回望,云譎波詭,一尊仰臥于灘涂上的“佛”赫然出現在眼前,這一塊臥于岸灘上的礁石。她的頭部及胸部輪廓清晰,額頭、鼻子和豐腴的下巴都能清楚看見,甚至連佛頂上的肉髻(無見頂相)也有幾分相似。她面朝蒼穹,慈祥而安寧,似乎向天虔誠地祈禱著。整尊佛像栩栩如生,渾然天成,惟妙惟肖,令人驚嘆于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千百年前,也許這只是一塊海邊的巖石,吸取日月精華,又風侵雨蝕,潮涌浪擊,千錘百煉,不于知何日修成這菩薩之身。但我堅信,造化于形而隱于心,佛存于萬物,即使是一塊海邊巖石,有一顆仁慈、護佑安瀾之心,佛必成之。這時,陽光穿透層層云彩,萬道霞光照射在臥佛上,煥發出金色的光芒,如同靈光顯現,令人油然而神圣虔誠之感。
一塔一佛,相距數里,相互守望,見證古城興廢盛衰,守護古城千年百載,護佑古城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鎮海安瀾,保佑一方。(陳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