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關于“射書”的視頻火了,一位中年男子手持幾支灌滿墨汁的注射器,幾位姑娘手舉宣紙,男子邊走邊用注射器射出一條條墨跡,一旁還有人不斷喊著:“好!好!”
視頻截圖
這名男子是誰?所謂的“射書”是藝術還是作秀?他寫的是字嗎?
幾經輾轉,記者終于聯系到了這名男子。他叫邵巖,出生于1962年,山東人,現為自由職業。
與邵巖見面的地點約在其北京宋莊的畫室。屋里從地面到墻上,目之所及,幾乎全是“射書”作品。但他說這個詞不對,應該是“射墨”。
身穿背心、褲衩、人字拖的邵巖,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一大把已全白了的胡子。對于意外的走紅,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邵巖告訴記者,網上流傳的視頻是去年拍的,并非一時興起作秀,自己已用“射墨”的方法創作了十年。
對于最近網友的罵聲,邵巖表示可以理解。“帶有先鋒性的東西,大家怎么罵,我都理解。他們是普通老百姓,不懂得藝術是什么,而且一些書法家都不理解。但藝術家就是要完成這樣一個使命——視覺上的一種引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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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要用注射器?
2008年初,因為一場大病,邵巖不得不在心臟中植入8個支架。
“當時在工作室,突然覺得胸悶,要死的感覺。我馬上去醫院,檢查結果說血管有7處堵了。當天就做了3個支架,后來又說還要再做。”
住院時,邵巖對注射器有了興趣。手術后不久,他去了美國,“去看各大博物館,也受了啟發”。此后,便開始實驗用注射器創作。
“實驗出來的線條是圓柱形的,墨還挺多,又不用每次蘸筆去書寫。”邵巖認為這種方式有助于表現藝術家的情感。
“草書尤其是狂草,是傳統書法最有表現性的藝術。楷書行書都沒有。但再怎么表現,你得拿筆蘸墨再寫,寫完了還得蘸,蘸墨這段時間氣不就斷了嗎?另外你就蘸這一點墨,起、頓、行、轉折,就不斷重復這幾個動作。你還要不斷地蘸墨,里面有好多重復,氣還不通暢。要表現人的情感,一瀉千里、百般纏綿、激情四射,用注射器就解決了。”
對于這十年的“射墨”創作,邵巖當然會設想最終作品的面貌,但他否認會提前打草稿。“創作我沒有打草稿,全在我腦子裝著。每次都不一樣。”
邵巖的小楷。邵巖官網截圖
從“源”自傳統到“離經叛道”
當然,邵巖也并非一開始就用這種看起來有點“不正常”的方式創作。
因為父親寫得一手好字,邵巖從6歲開始練習傳統書法,自稱“是被鞭子打出來的”,直到現在都會練習楷書、小楷、行書等。
由于自認在傳統書法方面,難以超越張旭、懷素等大師,邵巖選擇私下練習。“那時候拿著書法看,就覺得什么時候能超過古人。不能超過我就不玩。”
在交談中,邵巖不斷傳達出自己要做的不是模仿,而是超越,或者說是求新。所以當他自認為“無法超越”時,就開始尋求新的方向。
“古人給我們的空間太小了。(傳統書法)我會寫一輩子,晚年再說,讓后人蓋棺定論去。現在我覺得我的行書,跟前人比,好像有自己的風貌了。最起碼我在強調造型,古人都沒有。”
邵巖原本希望,在傳統書法界,也能“留有自己的位置”。但由于需要大量時間積累,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他轉入新的方向——現代書法。
邵巖現代書法作品《海》。邵巖官網截圖
邵巖先后用了兩個十年研究“少字數”和“多字數”現代書法。這期間創作的《海》、《桃花亂落紅塵雨》以及《留得枯荷聽雨聲》是他眼中的代表作。
“‘少字數’和‘多字數’也玩得差不多了,筋疲力盡了,每次還要為漢字去琢磨。能不能不受它的牽制,放開了玩?”2005年,邵巖開始嘗試更新的方式去書寫,直到2008年,他選擇了注射器。
“射墨”是書法嗎?
“射墨”視頻走紅后,不少網友都質疑這是否是書法,有網友表示,“一個字都認不出來,和書法有啥關系?”
對此,邵巖顯得忿忿不平。
他認為自己對“射墨”與書法的關系思考得更多。
“說我的‘射墨’不是書法。為什么?因為不是以漢字為媒介的。書法什么概念?漢字書寫的藝術叫書法。我以前把我的藝術分得很清楚——傳統書法、現代書法、類書法或者叫抽象書法。”
就在接受記者采訪的前一天,邵巖改變了這種“分得很清楚”的想法。
“不要去界定我的作品是否是書法,就是‘射墨’。你再解析的話,我可能稍微有點改變,它就是書法,它高于書法,怎么就不是書法了呢?但這個概念只限定于我,你不能用。你模仿就是學我,要超過就去超越吧。”
他又解釋說:“寫的草書你就認識嗎?為什么你不認識還叫它書法?不寫漢字,你就必須高于寫漢字的那個書法。我就是這樣的。這些我都想了好多年。昨天想到,就是‘邵巖的書法’,‘邵巖的射墨’也行。你說不是那就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