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5日上午,豆瓣網等網絡媒體出現了檢舉現南京大學文學院語言學系主任、長江學者沈陽【簡歷照片】的文章,揭露其在北京大學中文系任教時對女學生高巖實施性侵一事。并指,而后高巖因此受到壓力于1998年自殺。
大學時代的高巖。圖片來源于網絡。
當日,沈陽獨家回應《新京報》稱,舉報文章中指責均為“惡意誹謗”,“保留控告的權利”。據報道,沈陽在向南京大學文學院黨委進行的情況說明中稱,“愿意就有關情況向黨委和領導做出說明。”
此次出現的檢舉文章一共四篇,分別來自高巖的同學加好友李悠悠、大學同學徐芃、王敖以及班主任王宇根。其中,王敖目前是美國衛斯理安大學東亞研究助理教授,曾與高巖為北大95級同班同學。上個月,王敖曾實名揭露了一名在美國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UIUC)任教的華裔教師的多次性侵行為。
4月5日晚,《中國新聞周刊》就網文中揭露的高巖被性侵并致其自殺的事件采訪了王敖。
中國新聞周刊:你和你的幾位同學為什么選擇這個時間來發聲?
王敖:我們本來就要去紀念我們的同學(高巖),現在是她去世二十周年,而她又是自殺。以前,大家都有這樣做的想法,但是并沒有在一塊兒商量過。現在有社交媒體,同學們在微信上一聊,想法就形成了。
中國新聞周刊:去年,林奕含自殺事件以及北航教授性侵案等,社會關注點也聚焦在高校性侵問題上,為什么沒有選擇那些節點來講出高巖的事情?
王敖:以前都是個人在想這個問題,比如,李悠悠二十年來都在想這個事兒。但是,她個人行動能起到多大作用?其中會有很多不確定因素。這件事并不是今天才想起來、不是一兩天能想起來的,因為當時(讀大學期間)我們處于被蒙蔽的狀態,我們并不知道具體怎么回事。
中國新聞周刊:你看到了沈陽今天對媒體的回應嗎?你們下一步有什么具體的計劃?
王敖:具體下一步讓他受到什么樣的處罰、怎么舉報他,我們可以跟教育部、南大、北大慢慢商量。我們發聲至今才十幾個小時,我們現在首先要紀念我們的同學,然后要請沈陽道歉。他有選擇,那就是要道歉或者不道歉。他現在選擇的是不道歉。我看到網上一個說法,他要告我們誹謗,我們特別歡迎他來告,我們這么多人希望他把我們都告上法庭。然后我們法庭上見不就完了!
中國新聞周刊:對于高巖自殺這個事實你個人了解到什么程度?
王敖:對高巖自殺情況的了解,就是我文章里所寫到的,以及王宇根、李悠悠所寫的。我們參加過追悼會的人后續還會發東西?,F在李悠悠出來講了,我們都肯定會全力以赴支持李悠悠。
中國新聞周刊:作為大學同班同學,你跟高巖是非常熟悉的朋友嗎?
王敖:我們95級本科的文科生,大一在北大昌平園區,所有的宿舍都集中在一個樓。男生住在一樓、二樓和三樓的一半,女生住在三樓的另一半,以及四樓和五樓。所以,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就是男女生宿舍實際上只是中間隔開,也是只有一個食堂,都是在一個很小的園區, 所以我們的感情是非常深的。
中國新聞周刊:你在這次發出的文章中提到,高巖大一上學期狀態比較樂觀,下學期性情有些變化,你是在一些直接的接觸過程中察覺到的嗎?
王敖:那時候我作為一名男生不可能和每個女生都很熟。李悠悠是我們95級社會學系的,從中學開始就跟高巖是閨蜜,大學期間兩人整天在一塊兒,她了解的最多。從男生的視角,我是慢慢發現她有些不對。這次我貼出了一張高巖大一時寫的文章,里面寫到她以前很陽光,而且特別積極,要在學術上有大發展。用現在的話說,是非常用功,要成為學霸。
從她寫的文章里我們感到,一個很積極向上又努力學習、待人非常和善、很關心其他同學的人,變得焦慮,痛苦,這當時讓我們很吃驚,這不是她平時的正常狀態。
中國新聞周刊:關于沈陽對高巖的侵害,你當時聽說過多少?是通過什么渠道了解的?
王敖:這方面的事情不可能和我們男生講??!高巖在整個中學階段就沒談過戀愛。對這種事情,其實那個年代大家是不談的。到底和誰有什么身體接觸,這個沒什么人講。
中國新聞周刊:當時在同學間有怎樣的傳聞?
王敖:我大三左右就開始準備出國、考英語,我們回到學校以后,男女生是分開的,男生住男生樓,女生住女生樓,本身交往就變少了。我是聽到我們系里男生當時在傳,就是高巖去世以前就已經很崩潰了。而且,除了最后的自殺行為,之前還服過安眠藥,還去醫院,但這些都是我聽說的,不是我看到的。這件事情當時大家都覺得很突然,一個人從狀態不好到突然就自殺了。大家開始說這件事情。
中國新聞周刊:以你的了解,后來流傳的版本中有多少真假?
王敖:一個信息一旦沒有在最早的時候進行澄清的話,自然會產生不同的版本,這個是沒有辦法的,它就變成各種流傳。這個事情后來基本上流傳了很多年,在北大中文系和漢語言研究界基本都知道這個事情,只是版本不一樣。就是說,這種東西并不是有人在造謠,而是因為信息不透明。但是,基本事實就是李悠悠講的,李悠悠是絕不可能說謊的,她倆閨蜜這么多年,實名站出來,又是女性,而且我們其他人的這種旁證也可以證明、支持她的說法。
中國新聞周刊:高巖自殺之后,對于沈陽是否在校內有過公開處分?
王敖:北大當時是貼過(處分公告),但我沒見過,我們有同學見過,我們同班同學說系里貼了紀律處分,但是我沒去系里看過。
中國新聞周刊:你們在實名舉報的過程中有受到什么阻礙嗎?
王敖:現在我們做的事情不完全是舉報,我們并沒有向哪個單位去舉報。我們要紀念我們的同學,這是合理要求,而沈陽白紙黑字寫出來,說這個事情好像和他無關,這個自然會引起我們的憤慨,我們都知道跟你有關,而且李悠悠等于說是一個人證,那你為什么現在說跟你無關呢?你的處分怎么解釋呢?《中國新聞周刊》記者/毛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