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 · 阿弗萊克,作為眾所周知的小弟,極有可能比大哥本 · 阿弗萊克和馬特 · 達蒙更早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演員。在肯尼思 · 洛納根編劇、導演的非治愈系電影《海邊的曼徹斯特》中,他詮釋了一個節節退步未曾蛻變的失敗者的人生。他蜷縮著身子,頸椎佝僂著、眼神躲閃著、也沒找到多么堅硬的外殼,就這么過著平凡的后半生。卡西 · 阿弗萊克飾演的李,曾經也有著很不錯的大家族,在而立之年也不過是普通的人,喝酒、出海、玩鬧,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夫妻感情也不錯。即使那個鑄就永恒錯誤的過失,本身也沒有多么大,但是結果卻無從承受,所有孩子都不幸、妻子離婚,然后在漫長的中年等待著老去。《海邊的曼徹斯特》的劇本非常難寫,卡西的演出也是相當難得,李的喪、挫敗感、負罪感,是深入骨髓的孤寂,他遠走波士頓是為了躲避憂傷的曼徹斯特。不過,家鄉不會放過他。
那場大火之后的 N 年,李的大哥喬的"猝死"注定來臨,李必須回到家鄉,擔任侄子帕特里克的監護人。這是難以完成的任務,李自身便是傷痛的移動人偶,何況再加一個 16 歲的半大小子。兩顆破碎之心遭遇,并不一定可以相互維穩,而是彼此隔膜,試圖靠近,如同刺猬一樣不得擁抱。《海邊的曼徹斯特》給出的現實視角,殘忍而悲哀,盡可能的去掉傳奇性故事的講法,現實不是童話也不是特稿,李和帕特里克還需要在明天生活,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如何去做。帕特里克比父親活的時候更加忙碌,排練、修船、泡妞,最終他也不免情緒崩潰——當他看到冰箱里的凍雞,便想到還在冰柜里的父親尚未下葬。即使那么多年過去了,李的過去依然尚未下葬,他的心情還是在堅硬的冰、海邊的風和泥濘的春天之間。
"原諒自己"究竟有多難,看看李就知道了,無論他是不是虔誠的基督徒,還是徹底的無神論者。當自己捫心自問時,拷打自己的實錘,分明會給出確鑿無疑的答案。答案不在風中飄揚,沉重的僥幸,輕盈的火苗,生者的憂傷,與光明、溫暖、社交統統絕緣。《海邊的曼徹斯特》通過諸多瑣碎的細節來表達李的"拒絕與過去和解",他自覺與過去和解是對"那個事件的錯誤"的背叛,終身背負著十字架。"那個事件",是李無法承受的重,他永遠不知道如何去"過好下半生",他忠誠的以本能的面目活著,廢柴一樣。他的處事方式,路人、觀眾和心理學家也許都可以給出很多更為積極的辦法,但是對于這個具體的、活生生(即便是死氣沉沉)的人來說,都未必有效,畢竟我們不能代替他人生活,每個人的人生經歷不同,在遭遇重大事件之后,誰也不能說都可以甩開糾葛,過上余生之中最佳的如愿以償的人生,《海邊的曼徹斯特》中那么多不自然的關系,反而是接近生活本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