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小說家》作為極具東方審美的奇觀化電影,以工業化、流程化的制作模式,疊置起現實與超現實的雙重空間,在生活和小說的雙重世界中折射出哲學隱喻。
“電影是空間的動力化”,《刺殺小說家》中兩位主要人物以小說發展為動機,自覺或不自覺地在現實與小說中推動敘事,初步構建起電影物質意義上的雙重空間。鏡頭流利決斷的快速運轉,行云流水的推拉搖移,一氣呵成地在現實和異世界之間來回轉換,完成雙重空間的奇觀化呈現。關寧眺望一江春水,鏡頭隨即延伸,穿過遠方大霧,直至落于行船少年路空文的身上。兩個平行世界的銜接自然連貫,相互交織,在空間的敘事上達成了互文。
不僅如此,《刺殺小說家》在雙重空間結構在精神層面上也形成了互文,兩個世界互相影響、互為鏡像,不同的人物在相互交織的情節線中參與敘事、互為映射,時空張力之間蘊藏著無限的哲學隱喻。第一層面,無非就是關寧的動機即尋找女兒,他中年落魄,終其半生尋找著自己的至親骨肉,而最后倒戈的屠靈,則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兩個不同身份卻處于同一境況的人物在電影中達成了一個“融合”,即對親情這一母題的闡釋。不同于好萊塢電影強烈的英雄主義風格,關寧只是一個飽受失女之苦、身不由己卷入刺殺中的非英雄人物,其中不乏處于春節檔合家歡需求的意圖,但更像是理想主義在現實主義上的投射。盡管現實層面沒有完全回頭的女孩面龐給予了不確定性,但關寧在這一場景中以此完成了人物的動機,完成了理想意義上的找回女兒,完成了自我救贖與改寫宿命。
《刺殺小說家》中隱喻最富有哲學意味的是異世界中的赤發鬼和現實世界中的李沐,兩者表面上都被尊奉為“神靈”,背地里皆是兇面獠牙、陰險狡詐。兩者互為鏡像,李沐是現代性招致的自私個體,而赤發鬼是神異世界殘害眾生的妖怪,是李沐放大的、更為深刻的形象表達。李沐為建立起自己的商業帝國,不惜背叛朋友、竊取成果,成就之后,蠱惑人心、謀取利益。他實質上就是不折不扣的強權主義者,打著服務至上的旗號操控眾人。強權主義的本質是理想主義,是對完美追求的極端延伸,相應地,強權主義者是“想要設置別人生活的人”。無論從李沐為自己商業帝國的利益動機,還是刺殺小說家的命運動機,都可見一斑。
當現實超越現實,異世界騰空而出。盡管影片在劇情仍有不足,但《刺殺小說家》中,電影工業化與東方美學神韻獨一無二的結合,現實與小說雙重空間穩健清晰的構建,通過鏡像互文跨越時空的哲學隱喻,都為中國奇幻電影的領域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劉昕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