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制售“泄題答案”產業(yè)化鏈條

　　長江商報消息 中介公司購買作弊配件加工組裝，各級代理遍尋高手答題用QQ群向考生販賣

　　□本報記者柯美杰 發(fā)自武漢

　　一年一度的研究生考試再次被爆泄題。

　　2015年12月26日，當天舉行的2016全國碩士研究生招生考試共有177萬人報名參加。一天后，盡管考試已經結束，許多考生的心情仍然難以放松——27日晚間，教育部通過官方微博發(fā)表聲明，稱日前接到舉報，反映有考生收到個別科目部分試題的作答與考題內容相關，已報請公安機關進行調查。

　　長江商報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近年來，高考、研究生考試作弊事件不斷，作弊越來越高科技化，甚至有專門的中介借此牟利，考試作弊已呈現(xiàn)產業(yè)化趨勢。

　　記者探訪：考前半小時就收到答案

　　一周前，教育部罕見地挺身而出，請公安部調查“考研(微博)泄題”犯罪事件。

　　長江商報了解，2015年12月27日晚9時55分，教育部新聞辦公室官方微博“微言教育”發(fā)布微博稱，日前，教育部有關部門接到舉報，反映有考生收到個別科目部分試題的作答與考題內容相關。教育部有關部門立即報請公安機關進行調查。

　　長江商報記者梳理還原了當時網友的爆料材料，發(fā)現(xiàn)內容多是微博、微信截圖。其中，截圖顯示有英語考題的翻譯、完形填空、重點單詞等答案和提示等信息。從爆料者所出示的各類截圖中看到，試題答案來源多為某些考研培訓機構的QQ群、微信朋友圈。

　　有參加考試的學生向長江商報記者證實，他身邊就有人在開考前半個小時收到答案，“還發(fā)給了我，可惜我當時沒當回事兒”。記者從一些網傳的截圖中看到，英語（二）試卷中作文內容與考試實際內容相同。而據大多數考生反映，流傳出的完形填空答案也與實際考題答案高度一致。也有不少考生反映，英語（一）、政治及綜合管理統(tǒng)考試卷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泄露。

　　記者了解到，漢口學院(微博)財會專業(yè)大四周同學考研結束時在廁所驚聞泄題對話，隨即向相關部門進行了舉報，“我深感不公平，打了10多個投訴電話，向教育部、湖北省教育考試院等單位投訴”。

　　長江商報記者向湖北教育考試院求證此事，相關人士說，目前教育部已經介入調查并報警，一切以教育部的回復為準。

　　泄題實情如何還有待教育部及公安部門的進一步調查，但剛剛結束的研究生考試有人涉嫌作弊不容質疑。全國多地教育部門考后發(fā)布的消息也稱發(fā)現(xiàn)涉嫌作弊人。湖北省教育考試院則表示，兩天考試期間，該院聯(lián)合公安部門，共打掉作弊團伙3個，全省共上報涉嫌考試違紀作弊307人。

　　作弊者已把作弊儀器武裝到“牙齒”

　　長江商報調查了解，當前的作弊手段已對高科技利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這不是研究生考試第一次泄題，2012年研究生考試中，考前試題就遭泄露。當年的全國兩會上，葛劍雄等政協(xié)委員公開質疑全國碩士研究生考試泄題舞弊事件。教育部部長袁貴仁當時回應：考前已監(jiān)控到這一事件，1月8日考試當天，全國共有150多萬考生參加全國研究生英語政治統(tǒng)考，當天教育部門現(xiàn)場共抓獲5000多名現(xiàn)場作弊考試人員。

　　長江商報記者梳理發(fā)現(xiàn)，近年來考試作弊事件不斷，高考、研究生考試、公務員(微博)考試以及英語四六級考試中都出現(xiàn)過作弊事件。2008年甘肅天水“替考案”震驚世人。2008年6月7日，甘肅天水市麥積、秦州兩區(qū)查出來自山東高考替考學生18人。這是一起以山東陽谷縣林業(yè)局原副局長霍繼剛為主謀，包括當地校長、老師及多名高二學生的有組織、有預謀的外省籍考生替考違紀事件。2014年，央視曝光河南高考替考事件，有人組織在校大學生“槍手”前往河南杞縣等高考考點參加替考。河南省招辦回應稱，該省共查實違規(guī)違紀考生165人，其中替考127人。

　　公務員考試也不能幸免。2014年四川省公務員考試出現(xiàn)作弊，部分考點發(fā)現(xiàn)學生用“橡皮擦”作弊。公安機關介入后，以王某為首的10余名專業(yè)考試作弊團伙成員落網。四川公安機關查獲的作案工具，包括微型相機、筆形密拍掃描器、橡皮擦接收器等高科技設備。這些設備不僅有自己的數據平臺收發(fā)考題和答案，其內置軟件還能升級，其答案發(fā)射器發(fā)射的信號，甚至可以穿透考場設置的無線電信號屏蔽。

　　“作弊越來越高科技化，一些作弊者武裝到了牙齒。”武漢市招考辦相關負責人向長江商報介紹，從近年來各地編錄的系列考試警示錄來看，有的只有米粒大小的隱形耳機，放在耳朵后很難被發(fā)現(xiàn)；而口腔骨傳導耳機更是讓作弊者“武裝到牙齒”，作弊者只要用牙齒咬住耳機，就能通過振動知道場外傳來的答案；東北某省甚至發(fā)現(xiàn)過作弊者將接收器植入頭皮，利用身體晃動接收信息的案例。橡皮擦、眼鏡、手表也成為一些人作弊的接收器，使人防不勝防。

　　武漢市招考辦相關負責人說，一些人開考后先用胸前佩戴的微型相機將試卷掃描出去，一些專業(yè)“槍手”在附近的居民樓內接收圖像，然后分頭答題，再把答案通傳給考生。

　　“作弊自古有之，但隨著科技的普及與發(fā)展，考試作弊的手段和方式也不斷升級，”湖北省教育考試院相關人士告訴長江商報記者，作弊手段也大致經歷了文字夾帶、槍手替考——手機短信——高科技的針孔攝像機、隱形耳機——作弊筆、作弊手表的發(fā)展階段。他們信息傳播上也經歷了幾個階段，從通過無線電對講機發(fā)送語音信號發(fā)展到通過數字傳輸技術向考場內發(fā)送文字信息并采用采用調頻和擴頻等技術手段，如今已經發(fā)展到網絡傳輸。

　　團伙作案形成產銷一條龍

　　在考生眼中，網上可以購買考試答案已成公開的秘密。

　　小鄭是武漢一高校大三學生，他向長江商報記者介紹：“每到重要考試之前，報名點的旁邊會貼滿各種小廣告，同時網上論壇也會有各種消息，一些中介甚至打出考過給錢的口號。”小鄭說，他們會在淘寶等平臺開網店，買答案的人購買其中虛擬商品即可獲得答案。

　　“考試作弊已經不再是個人的行為，出現(xiàn)了中介，作弊開始團伙化、專業(yè)化。”陽光教育研究院院長葉顯發(fā)對長江商報記者說，2009年，吉林松原公安機關破獲一起非法生產銷售高考作弊器材案件，收繳各類器材達600余套。2012年6月7日，江西婺源縣公安局成功破獲一起出售高科技儀器用于高考作弊案件，抓獲犯罪嫌疑人7名。2013年爆出的遼寧盤錦高考作弊案中，7人團伙販賣試題和作弊器材長達3年。2013年湖南公安機關打掉一批非法的社會“助考”機構和違法人員，涉及18人。

　　這些團伙是如何牟利的？在2009年吉林松原案中，團伙成員呈“金字塔”結構，分布國內多個省份，組織嚴密。一家位于天津的生產公司，在“金字塔”結構作案團伙中處于頂端。他們以合法方式從對講機、車載臺等生產企業(yè)手中購買相關配件，自行加工、組裝。隨后，一級（全國）代理從企業(yè)手中購買后，一方面開始“獵尋”考試高手，組織答題團隊，一方面物色由考場向外傳送高考試題的人選。下面還有二級（省級）代理及三級代理，各自有分工。

　　雖然這些人都已被嚴懲，但高額的利益讓不法之徒鋌而走險。湖北教育考試院相關人士向長江商報記者透露，2015年高考，湖北一共打掉打掉4個助考作弊團伙，抓獲犯罪嫌疑人23名，收繳發(fā)射裝置4臺，接收器40余個。他們一般從網上購買發(fā)射設備及接收器，幫助考生作弊，再通過QQ群等網絡賣向考生，向考生收取少則幾千元，多則數萬元的費用。

　　葉顯發(fā)說，從公安機關披露的案件來看，考試作弊已呈產業(yè)化趨勢，從生產銷售作弊器材到賣試題、賣答案，形成一條龍的產業(yè)鏈條，涉及范圍從英語四六級考試、高考，到律師資格、財會、司法、公務員考試等，所有國家組織的考試均有相應的作弊網絡，研發(fā)者、生產者、銷售者們不僅通過網上郵購，各取所需，甚至還有專門的論壇交流信息。而一部分考生法制觀念不強，學風不正，形成了作弊的市場需求。